《中国法律调查》之法务篇：法务新时代

2019年夏秋之际，汤森路透针对中国法律市场展开了最新一期调查，并于10月底公布了相关结果。针对中国的公司法务，在为期数月的调研时间里，汤森路透共收回83份有效问卷，这些公司法务来自制造业、技术、消费品、银行及金融、能源、专业或商业服务、房地产或建筑、媒体与通讯等多个行业，其中50%来自跨国公司，31%来自民营企业，15%来自国有企业。

《调查》的第一部分涉及法务团队近期的工作重点，被调查者反映，他们最为关注、工作中遭遇难点最多的领域分别为：仲裁和争议解决（41%），公司治理措施和标准（37%），建立有效的合规报告流程（34%）。排名前几位的还包括协调全球合规/运营（33%），数据泄露和保护（23%），紧跟监管和运营标准的变化（22%），以及反贿赂问题（17%）。

以上结果反映了法务团队普遍肩负的重点业务，当然，根据公司所在行业不同，法务团队在上述领域的侧重也有较大区别。

作为跨国医药及健康企业的代表，雅培公司大中华区法律总顾问邵明看来，合规确实是他所领导的法务团队一直以来的重点之一。“对医疗公司来说，行业相关法律法规不断推陈出新，执法环境也在实时变化，这使得合规成为了我们工作中的重点和难点之一。”他说。

然而合规难度的增加也需要与不断变动的商业环境放在一起考量。“例如由于电子商务、网络工具的介入，产生了更多新的商业模式，它们和不断更新的法律环境相互重叠，尤其想要在其中取得平衡，就更加困难。”邵明告诉ALB。

另一方面，在过去几年中，民营房地产公司雅居乐的法务团队一直坚持自行处理绝大多数诉讼仲裁案件——团队的诉讼自行代理率高达95%，因此对于雅居乐团队来说，诉讼是绝对的工作重点之一。但在他们看来，处理诉讼不仅能够帮助公司避免损失、维护形象，也会有引领性的行业甚至社会意义，2019年就出现了这样的案例。

业务领域之外，《调查》也汇总了法务们在公司内部所提供的法律服务类型。被调查者反馈，他们排名前三的服务内容为：为公司内部政策提供法律意见（57%），审核文件（56%），起草内部法律意见（41%）。法务所承担的其他重点工作还包括：主导或参与谈判（35%），向董事会或高级管理层提供法律咨询（32%），起草文件（28%），以及针对客户提供关于法律和合规问题的培训（21%）。

被调查者同时反映，他们在参与确定公司的战略方向层面角色最弱（3%）。近半数被调查者认为，辅助确定战略方向（41%）和向董事会或高级管理层提供法律咨询（47%）最具挑战性。参照针对西方公司法务所进行的类似调查，汤森路透得出了如下结论：中国法务在为公司核心领导层提供决策意见方面的角色较弱。

针对这样的结论，尚东宁告诉ALB：“可能从整体看，中国法务和西方法务在公司的地位尚有差距。”但他也指出，法务在公司的重要性是通过外因和内因共同塑造的，随着中国公司的飞速发展，法务重要性也在迅速提升。

“所谓外因，是指公司所在行业、地区制定相应的监管和法律要求；例如已经发展为上市公司，监管机构也会提出相应的法律风控和合规要求，促使公司法务参与公司管理决策。所谓内因，指的是公司所处的发展阶段。起步阶段对法务的需求较小，但发展到综合性集团时，就必须提高对法务的重视程度。现在还有一种新动因：例如企业选择‘走出去’，也势必要重视法务。前期有些企业在走出去过程中损失惨重，就是因为没有重视法务风控。”尚东宁告诉ALB。

在邵明看来，“最近几年中，公司内部律师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持续得到体现。大家愈发认识到内部和外部律师在工作重心和职能上的不同以及原因。外部律师或许更擅长相关法律领域里的技术性内容，但内部律师更了解行业需求，特别是本公司的业务需求、特点和文化，能够结合法律，为公司提供更贴切有效的解决方案。” 在他看来，法务能够带来的最大附加价值，恰恰在于将律师身份和商业领袖身份做最大程度结合，同时在关键时刻作为把控风险的一道可信赖的安全阀。

从具体角色来说，尚东宁担任着雅居乐投资决策委员会成员，所有公司的重大决策他都要发表意见并参与投票。邵明也要求法务团队有“责任感”（ownership）和“参与感”（partnership），“要成为业务参与者，对业务问题具备主人翁意识，而不是把自己当做单纯的法律技术建议提供者。”

在关于法务团队自主决策权的调查部分，约40%的团队认为自己拥有自主决策权，因为拥有部门独立预算；50%的团队指出它们拥有决策权，但因为缺乏独立预算，需要购买某些服务时，仍要获得业务部门的支持；还有10%的团队认为自己并不拥有自主决策权。

《调查》也收集了公司法务团队最常面临的KPI指标，排名前四的虽然用数字评定法务工作看起来较为客观，但两位总法都对其有效性持一定的怀疑态度。尚东宁告诉ALB：“这（报告中的）不是我们部门的KPI标准。以回复时间为例，我们常说工作要做得‘又快又好’，但快和好有时需要有个优先次序：一些简单、重复性业务，做到‘快’就行，但重大疑难业务，我会把‘好’放在第一位。”在尚东宁的团队中，“我们更多用满意度来衡量法务工作，会让全年服务过的业务部门或公司领导打分。”此外，针对一些客观的法律风险防范工作，则用实打实的“是否做到位”进行评判。分别为：为支持业务而实施的法律措施，所节约的成本或获得的收益（67%）；平均回复时间（56%）；节约成本或通过有效管理监管控制风险（52%）；为支持业务而实施的法律措施的数（51%）。

法律科技、知识管理等作为过去一年中的热词，在《调查》中也有所体现：81%的受访团队表示它们已经使用了相关技术工具来支持工作、提升效率，有50%的团队在工具和合理流程的帮助下，评定自己的工作达到了“足够高效”的标准。

但也有近一半的受访者认为他们在工作流程和工具使用上都存在提升空间。具体到法律科技层面，大多数法务团队依旧缺乏高端科技工具的使用，且有超过50%的受访者指出他们每年花在工作流程技术解决方案上的费用少于5000美元。在知识管理层面，虽然有90%的受访者认可知识管理的重要性，但有70%的受访者提到需

尚东宁告诉ALB，以雅居乐法务团队为例，他们在合同审核、诉讼案件管理、法规查询、工商查档等方面较为分散地使用着技术工具。在他看来，“想为所有企业找到一个一站式全解决的系统不太容易，必须要做个性化定制。”此外也不能一味为了提高信息化程度而采纳工具，“工具的目的是提高效率，还是要结合企业的业务领域和工作内容来决定如何使用”。要方法论或者实践指导时，他们依旧感觉无迹可寻。

最后， 谈到未来， 《调查》中7 5 % 的受访者认为2020年他们的团队规模将会增长；在增长的人员类型中，45%期待资深律师的加入，22%需要补充初级律师血液，还有25%表示需要法律运营专业人员及法律项目管理专业人员加盟。

面对不断扩大的团队规模和不断加深的职业需求，总法们认为他们的团队需要怎样的技能培训和意识提升，才能在不断变幻的商业及法规监管环境中屹立不倒？

邵明观察到，行业内部越来越关注信息和数据分享，“有各种行业协会、以行业或话题为主导的论坛、外部律师和公司法务的交流平台，还有同行业法务关于精准痛点的交流会。”但是，“海量信息一下扑过来，怎么甄别什么对你有帮助，怎么去处理得到的信息，这需要进一步思考和探讨”。

在邵明看来，相关培训、交流中最有效的，“第一要和行业相关；第二和我们的工作相关，能够解决切实痛点”。当然，作为总法，在培养团队方面更是责无旁贷。“要帮助大家从更多维度了解公司和团队正在经历的事情，启发他们在个人发展和职业规划方面有新思路，看到更高标准，有更高追求。”

尚东宁对此看法相同。“想成为好的法务，不能只学习自己的专业知识，也要熟悉你服务的业务部门的专业知识，无论是流程、专业术语，还是法律风险……这样才能提出可执行的法律意见。”